傅山戏剧《红罗镜》的思想倾向及艺术特色

【类型】报纸

【关键词】戏剧 思想倾向 艺术 特色 傅山 

【内容形式】文本

【媒体类型】电子

【访问范围】太原市图书馆局域网

【附注】文章在本报:第3版

【中图分类】J0,P5,B0,J8

【全文】

明清之际的思想家、医学家、书画家、文学家傅山，祖籍忻州顿村人，一生主要在太原生活，是我国历史上一位百科全书式的文化名人。他一生所涉及知识领域之广、成就之大，历史上难有匹敌者。

在文学领域，我们大多数人只知其在诗文方面的成就，其实傅山在戏剧方面也很有成就，只是被我们无端忽略了。他所创作的单本剧《齐人祈食》、《八仙庆寿》以及六折杂剧《红罗镜》在民间早已流传，特别是《红罗镜》更受到后代好多专家学者的推崇。我国现代著名戏曲专家赵景深阅罢《红罗镜》后，就发赞叹之声，称“傅山是一位挺拔的民族曲家”。

《红罗镜》是六折剧本。主要描写了明代太原王府爷外甥秀才小陆与妓女弱娟的爱情故事。大致梗概是：小陆有一次在富乐院玩耍，偶遇妓女弱娟，双方遂产生爱情，但小陆母亲及妓院鸨母均以不同方式反对，他们二人只得出逃到榆次一个寺院为生。在寺院期间，多亏死去的鬼魂岫云救助，弱娟才逃脱寺院住持鸣皋及同伴的魔爪。见此情况，王府的太监亨公公及小陆的朋友名士林木公、田基等出力帮忙，从中协调，征得了小陆母亲的同意，同时对鸨母及富乐院用人麻子归进行了痛责和处理，才促成了小陆与弱娟的婚姻。在最后亨公公、林木公及田基都对弱娟进行了规劝，要她今后改掉恶习，做一个勤劳本分的女人。全局用优美通俗的语言，波澜壮阔的气势，为我们写就了一个规模十分宏大的剧本，该剧所透露的思想性就是放在现在也有十分有益的参考价值，闪烁着永恒的民族光辉。

一诺千金，诚实守信，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该剧是以小陆与弱娟的爱情为主线，贯穿全剧的。在男女爱情这方面，男女主人公小陆和弱娟对对方对社会都表现出了高度的责任感，不因外力而改变，始终如一坚持自己的观点，爱对方就要一爱到底，直到成婚。本来小陆是王府外甥，社会地位甚高，在与弱娟相约后，他担着与家庭决裂与寡母永不再见的危险，以及社会的嘲讽，情愿带着弱娟远奔他乡。这种对爱情的执着，对自己的承诺勇于负责的精神，值得称道。在第一折中，他唱到：“早晚充饥米一升，也不输，烹龙炮凤五侯鲭。一恁他，唾骂傻书生。谁知道，巫山非楚，自有云雨情。”对弱娟相爱的执著的表白流于心底。弱娟同样诚心可鉴。在第二折中，当同行赵静珠和刘无双赴席要与考中的大人物们玩耍时，弱娟的思想却是很冷静的，她认为（唱到）“英雄难料，风流绝少”，“哪个堪与她，捣元霜、吹玉箫，做个千秋怀抱，倒还不如对小陆郎莲花容貌。”对小陆十分敬爱。这种信任是促成他们婚姻成功的基础。

“命由天定，事在人为”是我国古代传统的思想观念，对“人为”的强调作用十分看重。而戏剧从古至今又都有高台教化的作用，该剧则表现的最为明显。针对小陆与弱娟婚姻成功的原因，林木公在第四折中对离去的亨公公说：“你看他被一阵混账舌头，说的欢天喜地，作成去了，事必成矣。真个是豪杰用世大机权也，妙哉妙哉！”在第六折，剧中借林木公的话，更进一步指出：“但此等婚姻，经豪杰做，便是豪杰事。平常人做，便是平常事。再经无赖人做，益发是无赖事者。”这也从间接的方面证明他们这几个帮助小陆和弱娟婚姻成功的人也是豪杰，是由于他们从中穿梭，才使有情人终成眷属。事实上，如果弱娟跟随的小陆不是一个正人君子，如果他们的婚事不是亨公公、林木公这些人周全帮忙，他们的婚姻也就不可能这么圆满。

从古至今，中国人民都对贪财好利者深恶痛绝。该剧顺应人民群众这一思想倾向，对贪财好利、不讲情义的麻子归与鸨母进行了痛责。剧中的麻子归和鸨儿在富乐园赚不义之财，逢人要钱，雁过拔毛，对他们的贪婪无度，亨公公深恶痛绝。在第六折，戏剧接近尾声的时候，亨公公命人把他们抓来，当向他们提出这个问题时，麻子归说不仅是他们，就是“千里做官，也只为嘴”，为其贪财行为进行辩解；鸨母则说：“老爷不知道，娼妇伙子里，也有极是可恶的人。若有个好光棍在家，就像个势力乡宦，人只是怕，再不敢欺负了。”也为她雇用麻子归充当妓院打手辩解。这些话当然引得亨公公愤怒，当下即命手下人掌他们嘴巴，并在随后用桚刑对他们进行惩治，可谓大快读者和观众心怀。

艰苦朴素、诚实勤劳、读书知礼等这些都是中华妇女的美德。不仅是历代官方尽力提倡，也是世世代代基层人民群众的希望。妓女作为社会一种特有的现象，产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社会贫困、贪腐横行等等，但这与好多女人不勤劳吃苦、丢失中华民族的美德也有关系。针对这一情况，剧中借林木公、田基、亨公公之口对弱娟进行了规劝。这些规劝的语言不一定全部合理，但也值得后代妇女们借鉴和深思。在剧中第六折，林木公对弱娟唱到：“他有霜居母，自合效婉愉。他有结发妻，不必论贤愚。既是要做人家，少不得陪着小心图着欢聚。只不同，暂时鸳侣，亲操井臼休辞苦，便打点荆钗布。”明显要弱娟今后小心侍候小陆，勤做家务。小陆的朋友田基也对弱娟规劝，他唱道：“不得时，自不禁心猿乱绪。得了时，则合把意马牢拘。劝你，买几部古圣书，再投一位贤师傅，把花月情一齐分付。从古夭荣不异妖狐，死贪欢，非养生之主。”要弱娟今后平心静气，多读诗书，去掉花月情。亨公公的规劝越发更多，他对弱娟唱到：“你若不省事，孩捼挲摆布，他索极力奉承，要些般数。你成了喂不饱的馋猫，他就是脐不风干老鼠，不久时送的唲唲入墓。把从良好意思，做了快斧，白杀人，教谁把冤呼。掯了他寡姑，只一个娇儿，把肉投饿虎。”他还对弱娟说到：“我还有话哩。陆大哥一是不在，你兴头发，不论家人小子，或是靠炕厓儿，或是什么金独立，只知道是解火儿耍子，就教你害杀好人哩。”亨公公的这些规劝，其中不乏有一些封建的伦理道德观念，甚至是由一些粗俗的语言，如：“你成了喂不饱的馋猫，他就是脐不风干老鼠。”但整体的意思却是很明显的，那就是要弱娟今后好好做人，勤苦为生。

该剧不仅弥漫着高度的思想性，民族性，而且又展示出高超的艺术性。剧情设置大开大合，波澜壮阔，是该剧的一大特色。和一般剧作家重视细节安排、遣词造句不同的是，在剧本《红罗镜》中傅山更重视戏剧整体结构的设置及把握，尽量用大场面情节安排来表达自己的思想观点。在第一折安排富乐院的麻子归和鸨儿上场，引出小陆和弱娟这两个主要人物来。把他们二者的爱情故事放在富乐院这样一个大舞台来讲述，给观众给读者带来遐想和期望。在第五折，随着剧情的发展，小陆和弱娟来到榆次的一座寺院生活。这里荒无人烟，极为寥落，他们的生活极为困难，且还要面临鸣皋和尚及同伴的欺负，多亏鬼魂岫云援助才得以解脱。在这里傅山把寺院、鬼魂、和尚、以及小陆和弱娟这对才子佳人放在一起，更增加了戏剧的宏阔性及戏剧的对立面。在第六折，剧中主要人物悉数登场，除去麻子归和鸨儿外，亨公公、林木公、田基等与小陆及弱娟直接见面，由林木公、亨公公及田基对弱娟进行耐心教诲，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以此结束全局。

值得注意的是，该剧是以小陆和弱娟的爱情为主线，设计的情节，而他们的爱情却生波折。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小陆母亲不同意，妓院鸨母和麻子归也不放过，小陆被迫无奈只得和弱娟私奔去榆次冷僻的寺院，而他们没有想到，在寺院又有主持鸣皋及同伴因为好色要对弱娟下手，他们可谓处处有险，而他们在危险中却总有各色人物救济。先是朋友田基给他们提供马屁，让他们逃离太原；其次是鬼魂岫云迷惑鸣皋帮助弱娟逃过一劫；最后林木公、亨公公出面与她母亲说通，彻底为他们把婚事办成。最后该剧是以大团圆结局，但其过程看上去却是波澜壮阔，悬念迭出，戏味丛生。

该剧引人注目、吸引读者的另一个方面是唱词和对白优美通俗，流畅自如。若从行文看，该剧实在是优美和通俗的典范之作，傅山真不愧是戏剧语言的先师。

从古至今的剧作家在创作戏剧的时候很注重语言的运用，唱词和对白究竟写的怎样才算是好？若通俗，好像文学品味不高，案头阅读效果不好；若优美，好像是观众感觉不好听，演员唱起来也费尽。因此作为剧本来讲，最好是通俗与优美相结合最为妥当。本剧就是通俗和优美相结合的较为妥贴的一部剧本。

该剧在通俗方面，正如在第一折该剧一开始麻子归的那一大段道白，就可以看得很清楚：“……恨她近来恋上个甚么小陆儿，妈妈恐怕她跟了他去。我说若要打我老麻子手里走了粉头，就是孙行者在佛爷手里打斤头一般。已与北京城贩人的夸子说了话儿，卖这个奴才，不在话下。正是秋天腌菜的时候，且教这奴才勾将小陆来，嚼要他几两盐菜而吃。正有几个初中的举人，都来接她。教她发付了小陆儿，打扮的单眉细眼，去愰那些乍得意的傻瓜，必有汤头钱也。”这些都是地道的土话，没有什么修饰性的词语，一说就清楚。全剧像这样的道白比比皆是。而该剧又不乏优美，且看第一折小陆在麻子归和鸨儿刚说完下去后，一上来便念到：“稜稜霜气韵钟声，寂寞相如卧茂陵。月殿影开闻夜漏，此时鸣雁易伤情。”这句定场诗可谓十分优美典雅。在看接下来小陆的唱词：“唱《赏花时》记当日，雕鞍玉勒照花明，过后香风特地生。春深五凤城，垂杨系马，疋绢赏歌声。《么》今日里，早晚充饥米一升。也不输，烹龙炮凤五侯鲭。一恁他，唾骂傻书声。谁知道，巫山非楚，自有云雨情。”这段唱词同样写的优美典雅。值得注意的是，该剧文辞的优美与通俗不仅仅在于第一折，而是始终贯穿全剧，成为该剧语言运用的一大特色，也是我们今后戏剧创作提供了典范。

该剧给我们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塑造了几个鲜活的人物形象。应该说人物塑造也是戏剧创作的一大重点。该剧中不论正面人物小陆和弱娟，还是反面人物鸨儿和麻子归，各色人物看上去都十分鲜活。小陆是一个秀才，一介书生，门第显赫，但对弱娟的爱情坚定不移。他文静，又坚强，快言快语，对人对事，有一般老百姓的正义感。作者傅山对他的刻画狠下了一番功夫。没有因为他母亲的阻挠而让他对弱娟负心。尽管他面临的局面困难，他总是要想办法，哪怕是逃离现实，哪怕去荒无人烟的寺院居住，也要实现他与弱娟成婚的目标。这个人物形象符合我们头脑中的古代贤良的知识分子的形象，也符合傅山的思想艺术追求。相反我们看麻子归。这个家伙是妓院鸨儿的用人，尖头滑脑，对人刻薄寡恩，脑子里追求的是经济财物，连几两盐土都看得起。在发现小陆与弱娟相好后，他便想乘机打劫，问小陆勒索盐土。这种卑鄙势利小人为当时人民痛恨，就是现在我们更会对他不齿。当然他在最后，即该剧第六折遭亨公公痛打也是咎由自取，令读者感到痛快。总之若从人物塑造上看，该剧着重塑造的几个人物形象都是成功的，给我们留下的印象亦十分深刻。

但该剧也并非完美无瑕。如作为主人公小陆和弱娟的戏份不足、小陆及弱娟和其母及鸨儿和麻子归的矛盾冲突没有充分展开、亨公公、林木公的说教地方太多导致戏剧情节缓慢乃至停顿等，我们都是能够看到的，但这些都不能掩盖该剧所展现出的在思想艺术方面的巨大优势，也可以说是瑕不遮瑜吧。总之该剧无论是思想性还是艺术性，都十分鲜明，浸透着好多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朴素的民族思想，以及艺术内涵，很值得我们后辈学习。傅山真不愧是我国著名的文化大家，戏剧大家，他是我们忻州人民永远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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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傅山戏剧《红罗镜》故事梗概（全剧分六折）第一折：小陆名叫陆龙，太原人，官宦人家出身，是太原府王爷的外甥，秀才。有一次在太原花街的富乐园玩耍，与美丽婀娜的妓女弱娟一见钟情，难舍难离。双方遂缔结终身，弱娟愿从良随小陆生活。小陆因惧怕他人知情，更怕自己寡居的母亲知道生气，就在夜间与弱娟商定，二人第二天早上在太原承恩门(现大南门)相聚，骑马逃往距太原东南较远处的魏榆界（现榆次市境内）一寺院暂时安家，而两匹马则由小陆的朋友田基送回。双方商定后，由弱娟赠小陆花菱镜一面，红罗一疋。

第二折：赵静姝与刘无双都是富乐院妓女，因中考的举人邀请她们赴席玩乐，她们遂叫弱娟前往。谁料一村妓也要前去，也找弱娟前去。四人见面后，各诉心事，弱娟也谈了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对小陆的爱慕以及对世情的伤怀，最后她们一同前往赴席应宴。

第三折：田基是小陆的朋友，借的两匹马协助小陆与弱娟前往魏榆界寺院，同时要他的用人愚可用在太原承恩门外等候弱娟。弱娟与举人们相会完毕，保儿前来寻找弱娟，弱娟决意不回富乐院，遂给保儿银子三钱，要保儿送她到承恩门外，保儿同意。弱娟经过承恩门外，愚可用并未认的，弱娟遂继续向东南而行。小陆来到后，听愚可用叙说，遂寻找弱娟。见到后，要家人回去告诉其母，他要与弱娟远走他乡，家人不愿，但也无奈，最后只得放小陆与弱娟离去。

第四折：亨公公是王府太监，接到小陆母亲陈述小陆与弱娟的信后转给了王府主上。林木公是一名游士，与小陆是朋友，并州寄居。得知小陆与弱娟之事，极想成全，就与亨公公商议对策。亨公公初步同意，后经林木公劝说，同意成全，并报王府主上同意。二位决定第二天携礼前去。

第五折：魏榆寺住持鸣皋与同伴听说小陆与弱娟前来距他们寺院十里处的一个寺院住下，淫心顿起，意欲强奸弱娟。岫云是一著名歌姬，曾抑郁而死，鬼魂来到寺院后见到小陆和弱娟的恩爱场景，空自悲叹。逢鸣皋前来，撬门进入房内，岫云自称是弱娟，与鸣皋周旋，鸣皋怕被周围寺院僧人知道，也不敢对岫云硬性下手，见岫云离去后，也就逃去不提。

第六折：亨公公与林木公带领众人在府门外等候小陆和弱娟，并着人将麻子归和鸨儿拿到，对其狡辩行为痛责，并给上刑具。小陆、弱娟和田基来到后，与大家相见。小陆首先感谢亨公公，再感谢林木公。林木公则劝说小陆和弱娟，要他们今后怎么生活；田基也行劝说之事；亨公公也是如此，但语多粗俗，弱娟不忍听下去走开。亨公公和林木公则继续劝说小陆，直到把话说完，众人散去，小陆心生感慨，全剧就此结束。

（作者为忻府区文联副主席）